疫情爆发至今已经两年多了。许多人的生活都受到重创。大量打工人因疫情而失业。

 

而本就弱势的群体，更是如履薄冰，在生存线边缘挣扎。 日本 NHK 电视台就曾报道，疫情之下，很多底层女性迫于生计进入风俗业。

 

一部新出的影片，敏锐地捕捉了这一敏感话题。以疫情背景下被迫下海的女性为主角。道尽艰难时世下生存的苦涩，也揭示了生命的残酷真相——

 

 

这部新片口碑不俗。被权威电影杂志《电影旬报》选入「2021 年度十佳日本电影」。在榜单中位列第二，仅次于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《驾驶我的车》。女主尾野真千子，16 岁便出道。出演过《如父如子》《最完美的离婚》等经典作品。终于在 41 岁这年，凭借本片获封影后。

 

她饰演了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良子。她的身上有许多扎眼的标签——单身母亲、车祸受害者家属、小店店长、临时工、性工作者 …… 每一种身份，都折射出一个弱势社会群体的困境。

 

良子中年丧偶，生活本就不易。多方筹钱，才开起一家规模很小的咖啡店。省吃俭用，日子勉强过活。但没想到，疫情爆发后，她的生活直坠谷底。投入许多心血的咖啡店还是倒闭了。

 

她上有身患脑梗的老公公，每月等着她支付养老院费用。下有还在读中学的儿子，正是处处用钱的年纪。甚至丈夫生前的私生子，也要她承担生活费。
显然，家中已经入不敷出了。良子将所有消费都仔细记在账簿上。每一笔钱都精打细算，但还是不够用。
急于解决经济难题，却找不到稳定的工作。良子只能打起小时工，并且身兼多职。白天在超市的花店工作。修枝剪叶，整理花束。时薪 930 日元（48 元）。

 

晚上在风俗店工作。提供肉体服务。时薪 3200 日元（167 元）。

 

即使如此廉价的劳动力，在特殊时期，也是僧多粥少，一岗难求。超市的兼职，遭到关系户排挤。良子因此被开除。

 

风俗店的工作。除了担心性疾病，还得提防疫情感染。强颜欢笑卖力赚钱，却被客人嫌弃年龄太大。

 

儿子也因为她的妓女身份在学校遭到攻击。同学得知他还住在政府补贴的房子里，嘲笑他和母亲是国家的寄生虫。疫情时期日本社会经济发展整体下滑。几个头脑发热的年轻人，居然据此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。

 

 

长此以往，良子的经济状况没有好转，精神却受到重创。她发现自己丧失了表达情绪的能力。身处糟糕的处境，却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表达应有的悲伤、生气、愤怒。还因为长期讨雇主欢心留下了后遗症，会下意识地发笑。

 

如果是自己一个人，她恐怕会彻底摆烂，过上得过且过的生活。但她还有儿子。还是一个异常懂事、优秀的儿子。在放养的情况下，每门功课都近乎满分。以至于被质疑参加了特殊的培训班。

 

和现实中很多母亲一样，良子为了孩子决定振作起来。她积极调整心态，为新的生活做出改变。不再封闭自我，结识了可以一起喝酒的女性朋友。她们同病相怜，一起大吐苦水，咒骂世界的不公。也在倾诉的过程中获得了精神上的慰藉。
她毅然辞去了风俗店的工作。结束了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」的生活。还拾起年轻时的梦想。决定去地下小剧场演先锋话剧。
心态变好后，生活好像真的迎来了转机。一次偶然，良子遇到了多年未见的男性朋友。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，互生情愫。确认关系前，良子有些自卑，坦诚自己的生活状况很糟。没想到，对方给了她一个拥抱。鼓励她人生可以重来，并且表示可以尽情依靠他。这使良子十分动心，萌生出再婚的打算。
没料到，她刚觉得找到人生努力的新方向了。紧接着就被狠狠打脸。现实仍旧不留情面，糟糕的事情接踵而来。唯一理解她的好友因患上癌症，坠楼身亡。
她的新男友，根本没有打算和她生活。只是觉得妓女和单亲妈妈很容易搞到手。百般体贴，仅仅只是为了哄骗她上床。上床后才告诉她，他是有家庭和孩子的。

 

一切又被打回原形。良子再一次认识到生活的残酷。柳暗花明是假象，负重前行才是常态。

 

不同于很多绝处逢生，先苦后甜的治愈系故事。这部影片不仅借良子的遭遇说尽普通人在艰难时世中求生存的不易。还掐灭了她最后一点生活的热望。揭开了生活的残酷真相。一如作家林奕含所说，人间有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，有些痛苦就是毁灭性的。

 

无数电影从个体的磨难里凿取生存的意义。但对于那些饱经忧患却迟迟看不到曙光的普通人来说，一切被强行赋予的价值都是苍白无力的。NHK 纪录片《疫情下的日本女性困境——扩大的性被害与生活苦》，聚焦于现实中的「良子」。现实比电影更加残酷。疫情时期，风俗业也大受影响，客人寥寥无几。很多被迫进入这一行业的女性，根本赚不到钱。
之后，「爸爸活」这一避免亲密接触，限于吃饭、聊天的灰色产业又蓬勃起来。但受益的仍旧是男性。底层女性的经济状况并不会因此好转，反而承受着各方面的风险。新闻报道，日本自疫情以来，女性自杀率同比增长近 83%。

 

不是疫情让她们陷入了困境。而是疫情暴露出了现实既有的黑暗面。放大了原本就存在的贫富差距、性别不公等社会问题。让她们的痛苦变得更加刺眼。

 

片中，良子的丈夫七年前遭遇车祸。肇事司机是一名国家高官。丈夫因车祸当场去世。这个高官却以疾病为由，没有付出任何代价。甚至安安稳稳活到了寿终正寝。

 

因为没有得到对方的道歉，良子没有接受一分钱的赔偿。直到疫情席卷而来，她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。她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「硬气」。碰巧得知肇事者刚刚去世，她去旁观了他的葬礼。发现现场奢华至极，与丈夫寒酸的葬礼形成极大反差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再怎么横冲直撞，都无法突围「阶级」这一坚固的壁垒。

 

她的好友也早在疫情之前就承受着生活的不公。从小母亲去世。8 岁起，就遭到父亲强暴。这成了折磨她一生的童年阴影。

 

为了活下去，年纪轻轻就下海从事风俗业。每天被不同的男人消费，受尽了辱骂和欺凌。最后患上绝症，生命就此终结。这不只是命运的不公，更是结构性压迫的可怖。

 

 

恰如电影《寄生虫》所传递的残酷真相，现实无形的壁垒坚不可摧。底层人想要在社会既定秩序中实现成功，大多只是奢望。大部分人都和片中的女性一样，拼尽全力才能过上体面的生活。她们被风俗店老板质问——既然如此痛苦，为什么还要选择活下去呢？

 

良子也无法回答。她原以为世界就是由各种各样的规则组成。只要遵循规则活着，总有一天能过上很好的生活。但经历了朋友被侵害、儿子被欺凌、房子被烧毁。她失望地发现，他们向来循规蹈矩，却不被社会所容。

 

像电影《偷自行车的人》里的里奇一样，她有苦无处诉，便恶向胆边生。众目睽睽之下，她偷了一辆自行车，在街上疯狂行驶。蓄意打破规则，报复这个世界。

 

她还揣着一把刀去见那个欺骗自己的男人。愤怒地冲他大吼，质问他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。所幸最后还是被儿子拦下了。她也将自行车放回了原处。毕竟反杀的快感也不属于现实生活。

 

良子别无选择，只能坚持下去。和这个世界上无数普通人一样。没有生活的信心，也没有死亡的勇气。只能一边咒骂命运，一边努力生活。

 

影片最后，在红得像要燃烧起来的天空下，良子载着儿子奋力前行。猝不及防，后座传来一声怯怯的表白。「你这么坚强，我也不能输。」「妈，我爱你。」良子愣了一下，刹住车。一颗伤痕累累的心，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意紧紧包裹。无数人满身疲惫，还能逆风前行。或许都是不舍这渗透在日常里的点滴暖流。

 

全文完。